王不才

沉静的夜色被城市霓虹染上了一层缤纷迷幻的色彩，犹如人体血管里涌动的脉搏，平静却释放着无穷的力量，叶无奇靠在落地窗前，凝望着黑夜里盛大又隐晦的灯火。

“Louis，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还很关心我，我很感激，但是不代表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你很清楚，你从来想要得到的都只是天荫，我也很清楚，你送我到Michael身边是为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问过你，如果我接近到Michael却和他发生了关系，你会怎么办，你是怎么回答的……你沉默。从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如果让你在我和天荫之间做选择，你一定不会选择我，可是我非要等到这么一天才肯接受，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叶无奇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贺司藤诚恳却淡漠的脸。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Jessica，你知道天荫和你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我已经先选择了你，我说过天荫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的。”叶无奇死死地扣住贺司藤的肩膀。

“不，Louis，你没有选择我。你选择看着我被Eddie侵犯，然后用我离间他和Michael，达到你的目的。”贺司藤像是在说一件遥远的或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她眼里的平静让叶无奇感到害怕，如果她激动一点，对他拳脚相加或者破口大骂，他甚至还觉得有一丝挽回她的机会，可是，她此刻的平和、淡然、疏离、理智却让他感到自己已经被打沉。

她早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她早知道他犯下的恶行？！她一定早就对他彻底心凉了。所以，她要走向叶正霆以报复他对她犯下的罪吗？叶无奇的手在颤抖，从女人的肩上滑落下来。他以为自己可以操控这场权力的游戏，他以为贺司藤永远都是那个他把握得住的小女孩，即便她已经成为一个极具吸引力和极富心思的女人，但是他依旧认为她仍旧会对他言听计从，不会怀疑他、不会离开他。叶无奇看着贺司藤，到底是这个女人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他视线模糊。

“sorry，是我不对，你可以恨我，可以离开我，但是Jessica，你和Michael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我？值得吗？我值得你这样吗？你不爱他，你和他在一起？！”叶无奇已经没有心痛的资格，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挽回贺司藤，可他不忍心看着她为了恨把自己送到叶正霆的身边。

女人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却带着小女人沉溺一般的神色，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画面，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叶无奇收入眼底。

“自从跟你回香港以后，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被人真正关心过了吗？……Louis，说到底，我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追求？”贺司藤轻描淡写般抛出提问，却是给出叶无奇一个清清楚楚的答案。言下之意，叶正霆是真正在关心她的人，给到她真正想要的感觉。

如同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叶无奇的脸上，而贺司藤脸上不经意闪过的甜蜜的小表情却是针扎一样刺进他的心里，也扎在这深沉却璀璨的夜色里。叶无奇感到周身疼痛，就像血液里有无数的针头刺痛着他全身各处。

“Louis.”听见女人的声音，叶无奇甚至有一瞬恍惚，回头朝门边看去，他仿若看到贺司藤的影子。

啪的一声打开灯光，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叶无奇终于回过神来，眸中的失落也随之流露，“什么事？”他看向女人。

“你还好吧？”女人走进来，“又在想她？”

叶无奇沉默，将目光再次转回到窗外无尽的夜色中。

“我不想你因为和她分手而搞得连天荫的事情都不理会了，”女人在男人身边站下，“她现在和你大哥一起，不管是恋爱脑也好，还是对你有什么敌意也好，或者论亲疏远近也好，她自然而然会站在你大哥那边，要是她进入天荫董事局，你就麻烦了。”

“这我知道。”叶无奇依旧没有回身。

“Michael和Jessica势必会……”

“Carman，天荫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至于天坤，你按照我的要求重组就可以了。夜了，你回去休息吧。”叶无奇截断了李彤要说的话，先她一步结束了话题。

看着男人蹙眉望着窗外的样子，李彤无奈地转身走出了叶无奇的房间。有些事，实在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

推开家门，见程姗坐在客厅里和贺震宇有说有笑。

“你来了正好，我大哥没这么闷了。”贺司藤小跑过去，一把抱住沙发里的女人。

 “人家Flora专门上来给你送好吃的，你居然挖苦人家！”贺震宇真是替程姗叫委屈，这个妹妹开起玩笑来一点也不顾及人家是否会尴尬。

转过脸来，对上哥哥"不忿"的眼神，“我哪是挖苦Flora，我是挖苦你老人家，你听不出来吗？真是可怜了……”贺司藤又在拐着弯笑贺震宇是孤寡老人了。

“要不要这样对Francis呀？”程姗忍不住笑。

“怎么，你心疼呀，那你做慈善收了他吧。”贺司藤的眼睛眯成了弯月，一张利嘴真是谁也不放过，谁也都说不过她。

“看来真的只有吃东西才能堵住你的嘴。”程姗故作生气地说着，眼睛里的笑意却是已经满溢出来了，“蓝莓起司蛋糕，我试了好久才成功的。”

“干嘛，又找我做小白鼠呀？”贺司藤笑着，说着看向贺震宇，“介绍一个老白鼠给你要不要？”

“喂喂喂，你够了！”贺震宇见苗头不对，立刻打住。

“你大哥已经顺便试过了，不过甜品这种东西，我更相信你的评价，所以特意拎上来让你试吃。”

“其实呢，我不介意让位的，我大哥做主评，我做那个顺便也是可以的。不过我知道，只要是你做的东西他肯定都会很主观的说好吃。”贺司藤果真是得寸进尺，不过家里的气氛到是被她搞得意外的轻松愉快。

说完溜进厨房，兴奋地冲向她的蓝莓起司蛋糕，刚端起餐碟，甜腻的味道扑进鼻腔，贺司藤忽然一阵恶心，感到腹腔酸水翻涌直顶她的嗓子，立刻放下手中的蛋糕趴到流理台前呕了起来。程姗和贺震宇听见动静，立刻跟了进去。

“怎么了？”贺震宇扶住妹妹，一脸紧张地扫着她的背。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肠胃炎……”贺司藤随便找了个借口。

程姗若有所疑地看着她，“……不会是……”始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猜测中的那两个字说出口。

“不会是什么？”贺震宇看向她。

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和急切，还有贺司藤忽而惊恐的神态，程姗皱了皱眉，“不会是你今天喝了酒，所以肠胃炎又犯了吧？”她紧紧地盯着贺司藤。

“……是……是喝了点酒……没事啦，你们不要小题大做。”贺司藤回避着程姗的目光，却也不敢直视贺震宇。

“那还是别吃蛋糕了。”贺震宇将蛋糕移开。

“Sorry，Flora……”贺司藤的眼里却有恳求之色，她知道程姗在怀疑什么。

“没关系，你身体重要嘛。”程姗一语双关。

贺司藤靠在床上，程姗端了杯水进来递到她的手边，“你怀孕了？”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睛。

贺司藤沉默。

“是Louis的，还是……”

“是我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难道你想做未婚妈妈？！”

“Michael已经向我求婚了。”

“所以，孩子是他大哥的？！你想逼死Louis吗？！”程姗没有想到贺司藤尽然和叶正霆发展得这么快。“是不是那天晚上？Louis有打过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在我这里……也不对，如果是那天，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怀孕……你？你和他大哥早就……?!”程姗惊诧地看着贺司藤，她不敢想象贺司藤尽然会背着叶无奇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有做任何辩解，贺司藤只是看着程姗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我现在还不想任何人知道我怀孕这件事，包括我大哥。Flora，你会帮我的对吗？”抓住程姗的手，贺司藤感受得到她的担忧和忐忑。

“你让我怎么帮你？！”甩开贺司藤的手，程姗一时之间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你会帮我的，就像当年你帮我隐瞒和Chilam之间的事情一样，你会的，你是我最好的姐妹。”贺司藤再次用力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抓紧不放。

看着贺司藤，程姗的心里五味陈杂，“Jessica，你那个时候就学会保护自己了，为什么现在却……却搞出人命来了呢？我那个时候拿药给你如果是帮你，现在，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不，Flora，你可以的。你个时候那就答应我不和大哥说，现在你也可以不告诉他。Flora，Flora，我要隐瞒所有人我也很辛苦的，你帮帮我。在我心里只有你和大哥对我最好，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大哥，我不想他伤心。”贺司藤十分激动，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音量，她真的害怕让贺震宇听见，她怕她大哥会将所有一切都查清楚，她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定会被动摇。

程姗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两个少女——

“喂，我和Chilam好了。”女孩挤了挤坐在身边的程姗。

“真的假的，你们拍拖呀？”程姗一脸兴奋，“我早就说他对你有意思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大哥知不知道？”

“他和之前那个分手不久我们就一起了。”女孩一脸害羞。

“刚分手就马上跟你在一起呀，靠不靠得住？”

“别这么说他，他人很好的。”

“这么快就帮他说好话，你的初吻肯定已经献出去了吧。哎，我们的纯情小白兔……”程姗故作叹息，却发现女孩的脸羞得通红，“你干嘛，脸这么红，不会以为吻一下就会怀孕吧。”

看了看四周，女孩凑到程姗耳边，“其实呢，我真的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不会吧，你？！”忽然反应过来，“你不会和他已经那个什么了吧？！”

一把捂住程姗的嘴，“嘘！小声点！”

“真的？！”程姗惊愕地看着女孩，贺司藤的脸色又害怕又难堪又透着小甜蜜。

点头。每一个少女都是在这样秘密的情况下献上自己的第一次，贺司藤也不例外。程姗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语出惊人，“他戴套了没有？”

摇头。

“你呢？有在吃药吗？”

又是摇头。

“你们要是玩出人命就真的活该了，小心你爹地妈咪知道后打死你，你大哥和Chilam绝交都有可能！”

“所以我才担心……”

“走吧，我带你去药房。”

学校操场的看台上，一双少女跳下台阶，跳进落日的余晖中，带着光斑毛茸茸的影子奔向后来每一个少女都会经历的蜕变。

“Flora.”贺司藤摇了摇程姗的手臂。

对上她的眼睛，程姗无奈地笑了笑，推开贺司藤的手，却抚上她的额头，“Jessica，你大哥知道会恨我的，从前读书的时候我就不应该那样做。”

“Flora……”贺司藤想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

房间的门被推开，贺震宇站在门口探头朝里面望了望，“好点了吗？”

程姗从床前站起来，“Francis，不如我们去外面说吧。”

“Flora……”贺司藤紧张地坐直了身体，试图阻止。

“你好好休息吧。”程姗对上贺司藤的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贺司藤看不清她的面色，却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